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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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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我的過去,究竟是什麽樣的,還有你,為什麽會一直跟著我。”

白九蓮垂著眼瞼,她對太久遠的記憶已記得不甚清楚,只記得這兩個男人,和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你當真是……從前的你,風華絕代。”

孔笙似是要感慨什麽,但到底是沒有將白九蓮當真是什麽這句話說的完整,只用了風華絕代這四個字來形容她,但究竟是如何風華絕代,孔笙卻並沒有明說,只是說,彼時的她,有很多人喜歡,有很多人愛戴。

“可是,我長得很醜。”

白九蓮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話。

星光如野,流螢在院子裏邊飛舞著,雖然沒有邊上的廢墟之中螢火眾多,但也非常好看,白九蓮探手捂住一只,湊近自個兒的眼睛旁細細的看著那瑩綠色的小火星,卻見著那只螢火蟲緩緩的從她手心裏邊飛出來,蹭了蹭她的鼻子,往別處飛去。

孔笙本是要說些煽情的話安慰一下白九蓮的,此刻卻見著這廝才用一種自卑的語氣坦白了自個兒的缺陷,下一刻卻被那滿院子的流螢給吸引了,心中頓生幾分無奈。

“你怎麽不說話了?”

“這不是看你玩得興起來著,不忍打擾嘛。”

這回終於是輪著孔笙幹笑了兩聲,聲音在夜空之中顯得有那麽幾分詭異,但再是詭異,也總比那滿屋子的蜘蛛要來得可人,白九蓮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抓了一只流螢擱進孔笙攤開的右手之中,孔笙沒有立刻抓住,螢火蟲緩緩在他的手上升起,轉瞬又消逝在螢火叢深處。

“好看嘛?”

孔笙輕柔的問道,見著白九蓮輕輕的點頭,忽而擡手一招,那漫天的流螢忽而被清風吹來,圍繞在白九蓮身邊,燦若星火,絲毫不比那漫天的星光遜色。

“其實你一直很美。”

孔笙放下自個兒的手到膝蓋上邊,轉身看著白九蓮那尋常的面孔上邊,一雙眸子異常的清冽淡漠。

一如一個世外之人。

“我知道的,只是臉上這道疤,一直是我心中過不去的一道坎。”

說著,白九蓮摸了摸自個兒左臉上那道早已被藥物蓋住了而看不見的那道傷疤,雖然她早已記不起這臉上的疤到底是怎麽來的,但每每一摸到這臉上的傷疤,便能夠感覺到一種火燒火燎的痛意,那是一種來自於靈魂的被灼燒的記憶,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記憶深處,哪怕那道傷疤已經不痛了,但每每摸上去,依舊是被痛的落淚。

“我很想知道,它是怎麽來的,關於這道疤,記憶裏邊,只有漫天的火色蛇肆虐,和一只寬大而又有力的手……”即便是很多東西都已經忘卻,這一幕,依舊是會時不時的回蕩在白九蓮的腦海裏。

人人都說,小孩子記事是從某個時間開始的,可白九蓮覺得,為何她不在那一場大火之中被燒死,如此還算是早些去投胎,糊塗死去,總是比活著要輕松的。

這個問題,白九蓮想了很久,過了很久,她才能夠坦然的接受著她曾在一場大火之中被火舌舔舐,最後依舊是命大的沒有被火海吞噬,僥幸在這世間生存著,僥幸的在這世間流浪著,無處可去,無人在等。

“這些東西,等你醒來之後就會知道了。”

孔笙淡淡的開口說道,說的話卻叫白九蓮不是那麽懂,當然,孔笙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是與她看著這滿院子飛舞的螢火在她們附近多姿的盤旋,他一揮手,這漫天的螢火都消散於白九蓮的眼前,只剩下天外星光燦爛,美的遙不可及。

孔笙淡淡起身,院子裏邊的蠟燭不知道在何時被風吹滅,只剩下幾只黑乎乎的枝幹支立在院中,看著有那麽幾分古怪,他兀自去祠堂入眠,白九蓮卻是遲遲不能夠入房間入睡,她著實是不能夠去想象,滿房梁爬來爬去的蜘蛛和不知名的小蟲子叫白九蓮感到害怕,便是她借居在沈清元家中的時候,白九蓮也不曾見過這樣多的蜘蛛,只在花園裏邊見過成群結隊的螞蟻,她坐在石梯上邊,眼見得星光明媚,著實是大好的賞景,只是此刻白九蓮卻沒什麽心思想要附庸風雅,只想自個兒好好兒的睡一覺,做個好夢。

她倒是真的做了一個好夢,夢著那個女子在飛天閣上跳舞,身姿婉轉,左腳上邊系了金鈴,一步一空靈的聲音在樂曲之下顯得愈發的動聽,那扭轉的腰肢,裸露的肚皮,纖細的手臂以及華麗的舞衣,她唱著跳著,在那飛天閣上的高臺之上起舞,那眉那眼,千種風情萬般嬌媚,便是白九蓮見過的許多舞姬,都不及她這一眉一眼的動作。

婉轉、溫存,帶著幾分撩人谷欠望的誘惑。

甚是勾人,那人的面上覆著面紗,叫人看不清全臉,但那若隱若現之中,瓊鼻高挺,紅唇細軟,更是叫諸多王孫公子拋卻千般金,砸盡萬兩銀。

夢,始終是夢,夢再美,白九蓮到底不是那夢中的女子,一覺醒來,白九蓮依舊是睡在胡媽媽給她安排的床上邊,所幸的是她睜開眼之時沒有蜘蛛垂梁觀察她,也沒有孔笙在她床前。

這是一個極是尋常的、無驚無懼 的早上。

白九蓮暗暗許誓道,她心知,有孔笙在的地方,便是尋常的日子,這廝也要整點不尋常的東西出來,是以白九蓮還是對此表示很惶恐的。

“醒了便來吃早飯吧。”

孔笙從對面廚房裏邊推開門,看著白九蓮已是從房間裏邊探出頭顱四處尋看了,便招呼白九蓮出門吃飯。

彼時已是日上三竿了,胡媽媽剛從隔壁串完門回來,身後跟著王放、王進、王肅,顯然是聽了胡媽媽口中的“家有大廚”,都是過來蹭飯的,見了孔笙穿著臟兮兮的圍裙從廚房裏邊出來,手裏頭還拿著一只湯勺,王放和王肅忙躲進了自個兒大哥的身後。

“先生啊,你幫忙給我這三個侄兒弄點早飯吧,他們吃完之後要下田去收水稻了。”

胡媽媽很是沒有一點孔笙與她不熟的自覺,如此開口說道,說罷便見著白九蓮站在屋檐下邊有些呆楞(她當然是看不清白九蓮的這個表情的,但旁人還是看得出來的),是以上前要攀住白九蓮的手臂,帶她一塊去祠堂吃飯。

“我這還沒洗漱呢。”

白九蓮理了理自個兒頭上有些亂糟糟的頭發,說話的語氣裏帶了幾分埋怨,她的目光緩緩從這三兄弟面上挪過去,見著躲在王進身後的王放忽然偷偷探出頭看了她一眼,又把頭縮了回去,白九蓮雖然感謝王放送她衣裳,但見著王放這幅小女兒模樣,她有點莫名的招架不住。

“那你快去洗漱。”

農村人到底都是沒城裏人那般講究的,白九蓮仍然記得從前在宮中的時候,她洗臉刷牙的水都是什麽冬天收集起來的純雪水撒上花瓣,刷牙也是有專門的牙鹽,而這地方,水只是尋常的井水,況且這邊的人也不用牙刷,便是刷牙也只能漱個口罷了,弄得她這兩天不用牙鹽刷牙已是有了幾分口臭了。

白九蓮一面腹誹著,一面在井邊拿自個兒一直隨身帶著刷牙,等她洗漱完走到祠堂吃飯的時候,那原本不大的方桌之上已是坐滿了人,胡媽媽坐在上首,王進和孔笙坐在一起,王放和王肅坐在下首,只剩下胡媽媽右手邊的位置上邊還沒有人,白九蓮便也就老實不客氣的坐了上去,開始用膳。

秋天,是收獲水稻的季節,魯城盛產水稻,朝廷的軍用糧大多在這裏征收,價格還算是公道,老板姓們也是很愛賣給這些個軍士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來錢甚快,像一些家裏人手夠的大多會出門幫別家的,王放家裏邊便是這樣的,三個兄弟,二十多畝水稻田,收完之後再去鄉裏家裏邊做點長工,賺點外快,現在天不亮就得出門,是以來胡媽媽家蹭頓早飯,再下地幫胡媽媽收拾成熟的稻子。

“各位兄弟早上好。”孔笙的嘴角甚是隱蔽的扯了扯,所幸的是天還沒有大亮,不然誰都能看清孔笙的面部表情了。

“孔先生早上好,孔先生煮的粥好香啊。”

王進還算是個話多的人,雖然頭一回見著孔笙,但孔笙現在這幅穿著圍裙的尊容,委實比尋常愛紮褲腿的下地青年要好不到哪去,是以王進還算是自然。

“多謝誇讚。”

孔笙垂了眉睫,進了廚房將熱騰騰的粥舀到大碗之中端進祠堂吃飯,王進偏說他太斯文,不像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反而有點上位者的貴氣,孔笙笑了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在他端了幾碟小菜上桌之時,白九蓮才慢悠悠的踱步到祠堂,彼時天將大亮,那日光柔柔的照在孔笙身上,雖則只是一身染了灰塵的藏青色長袍,外邊還圍了一件有點臟兮兮的圍裙,但不知為何,也是格外的溫柔。

都說君子遠孢廚,可白九蓮認識的男子之中,不論是虞濱宮還是孔笙都似乎是廚房裏的一把好手。思及此,白九蓮的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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